对于随时总结的人来说,年度回顾的意义似乎不大。
我常常一天甚至半天都总结一次,譬如关上办公室的门在去食堂的路上,我会想一下今天上午做了点什么,什么花了最长时间,哪些是无效或低效劳动,手头的工作怎样会做得更好。晚上睡前刷牙的时候,我会想想,今天做了什么工作,看了什么书,写了什么文章,明天一到办公室就要做的最紧急工作是什么,要注意什么等等,譬如记得穿正装,会议地点变了不要走错,不要漏带某份资料。每出一次差,发表一篇文章,获一个奖,我都会记录下来。这样,要我汇报工作,我一般很快就能写几千字,因为这些都在我的大脑和电脑里存着呢。
我有时觉得我效率比较高,与经常自觉总结有很大关系。如果每周总结一次,用几句话、几个词把自己的成绩、不足、计划概括出来,花的时间很短,也不给别人看,但一年就有51次机会来改进自己的工作和学习方法,调整自己的着力点;而如果每个月才总结一次,那么一年只有11次机会来有针对性地改进了。IBM原董事长沃森在自传里写道,“思考,思考,再思考”应该成为公司每位员工的座右铭,我认为,自我总结是最重要的思考形式之一。
2020年,除了完成一些常规的和辅助性工作,如合同与文件审核,我分管的政府法治工作,确实还有几件值得提及。
首屈一指的是,我牵头起草了《益阳市安化黑茶文化遗产保护条例》的初稿,这是该市获得地方性法规制定权后的第二部地方性法规。给我的起草时间只有45天。
我召集县里的法律人才组成起草组,聘请了高校五位法学博士做专家顾问,先请县人大、法制办公室、文化局、茶叶局、质监局用最短的时间各拿出一份建议稿,再请专家在此基础上起草。专家稿出来后,我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开座谈会征求修改意见。从公务员到收藏家、文化传承人、教材编写者,从大企业、小公司到小作坊、个体户,从国企到民企,从老字号到新生代,各方面的意见我都认真倾听,会后马上和起草组成员研究怎么吸纳、修改,有一次我和他们研究到凌晨两点才改好,第二天八点半用改后的新稿再征求另一个界别人士的意见。上午座谈会后根据最新意见接着修改,确保下午三点提交讨论的又是最新的稿子。
讨论总是非常热烈,争论有时特别激烈,这让我想起美国宪法制定时的故事。我记得,制定美国宪法花了4个多月,有时代表们吵得不可开交,会议似乎将无果而终,很多人都想请牧师来会场祈祷一下,乞求上帝保佑,后来好像会议经费太少,请不起牧师才作罢。富兰克林是当时最老的代表,他说:“会议集中了人类的智慧,也不免汇聚人类的弱点。”想到这些,我就觉得有争论最正常不过了,从没生过气。我还想起古人的话:“吾辈数人,定则定矣”,说不定初稿中的某个条文就会被最终通过成为法律呢,所以我不敢丝毫马虎,和起草组成员一边学立法规范,一边逐字逐句逐标点地修改,我们都连续五个周末没休息。后来将法规初稿递交到市法制办公室,后者认真审核后评价:“质量超过预期,没有明显瑕疵。”我们所有参与起草的人员知道后都非常开心。市里几个机构后来也多次调研,对条例反复修改,条例最终被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审查批准。
我还推动了政府法律顾问的公开差额选拔工作。以前县政府聘任法律顾问好像没有差额选拔过,都是在工作接触中发现哪些律师能力不错,再小范围了解下觉得其口碑也好,就聘任了。如果自愿报名、差额选拔,则可以激发参选者的荣誉感,让入选者更有珍惜感,并且能确保他们都是自愿的,而不是“被迫的”,工作会更积极,于是我想尝试一下。开始也有不同声音,但我想只要是改革哪有找总结之百赞同的呢?商鞅、赵武灵王、王安石、罗斯福不都遇到过反对吗?何况不是有句名言吗:“你是要多么平庸,才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同。”
我代表县政府去益阳市中级人民法院、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参与行政案件的质证、庭审、法官调查7次。为了做好这些工作,我没有因为获得过法学学士、法学硕士学位而掉以轻心,买了十几本行政诉讼法以及法庭辩论方面的专著,认真研读,从应诉策略到应诉文书的表述,我都仔细权衡、斟酌,我在想:遇到这些案件,丹诺、张思之会怎么辩护?
我还做了一个小探索,一般性法律文书,不再呈送更高领导审签,作为分管者,就我最后定夺,这项举措得到了领导的许可。我觉得这样能节约时间,提高效率,虽然实际上对我的工作要求更高了,我的压力更大了,因为如果我错了追责将是终身的。但此时我想到的是美国总统杜鲁门办公桌上立的小牌子:“责任到此为止。”
今年中国民主促进会湖南省委员会工作繁忙人手紧缺,虽然我在县里“锻炼”,但根据民进领导安排,也写了12个文字材料。
业余时间我一直坚持学习。我2020年的主攻方向是山水散文,我想写出《永州八记》那样不朽的作品,让县里的景点通过我的笔为世人知晓,好发展旅游经济。从陶渊明、郦道元、王维、刘禹锡、柳宗元、袁宏道、徐霞客、沈从文、萧红,到外国湖畔诗人、自然文学作家、游记作者的书,我都买来翻看揣摩,最终完成了14篇文章组成的《安化散记》。
我不停买书读,欣喜地发现威廉•曼彻斯特的绝大部分书都出了中文版。以前我读完他的《光荣与梦想》,觉得他的其他著作竟然都没有翻译为中文特别可惜,就在微博上@了几十家著名出版社告诉他们这个人的书都非常值得出版,直到有人问:“你这是想挑起出版界内斗吧?”不知道威廉•曼彻斯特的《肯尼迪》《美国的凯撒大帝:麦克阿瑟》《洛克菲勒家族》《中世纪思潮与文艺复兴》在大陆接连出版与我的呼吁是否有关。
我酷爱罗素、丘吉尔,他们的书有一本买一本。因为罗素是哲学家,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,可见他的作品既有思想性又有可读性。丘吉尔是政治家,他也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,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我还喜读卢梭,因为有一本关于休谟的书里写道:虽然休谟更有思想,但是由于卢梭的文字更能打动人,所以卢梭更深刻地影响了革命。
我一有什么感触,就马上写下来,2020年在《法制日报》《检察日报》《湖南日报》《解放日报》《南方周末》等各类刊物发表了50篇短文。在全国旅游美文征集大赛、“赵树理杯”全国乡土文学作品征文活动、“普陀山杯”全国文学征文比赛中均获得了优秀奖。
曾有读者怀疑我是要秘书写的,其实我没有秘书,我只是珍惜时间不怕孤独而已。我不看电视,不抽烟不喝酒,不唱歌不跳舞不打牌不发朋友圈不抢红包也不闲扯,没加入任何协会,出差到外地从不告诉当地同学朋友“我来啦!”我只静静地工作、学习、写作。我一般晚上十二点以后才开始洗漱准备睡觉,早上六点多起床,也极少午休。我最爱读的是人物传记,这让我有一种具体的历史感,而且我跟传主一样,想做的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好评的事,想写的是不会速朽的文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