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,一名教师的人生可以影响许多人的人生。张桂梅就像暗夜里的灯盏,在教学一线照亮了贫困学子用知识改变命运的成长之路。下面小编为大家整理2021张桂梅先进事迹作文材料5篇,欢迎阅读,希望对大家有帮助!
张桂梅现在耿耿于怀的,是女高学生中还没有一个考上北大、清华。她在学校不断强化着这个目标,每天课间操的最后一个环节,所有学生要齐喊:“加油!上清华!加油!上北大”。宿舍旁的围墙上写着“北大清华我来了!”背景是列队整齐的学生在操场跑步,尽头处则是清北的标志性校门。
但这些行动能起的实际作用有限。张桂梅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坦言,学生们的发展遇到了瓶颈,不是她们不努力,而是成绩到了一定的水平就再也无法更进一步,够不到最顶尖的名校。目前,女高成绩最好的学生考上了浙江大学,靠得就是下死功夫。其他学生也是如此,一本课本5、6遍地背,遇到不会的题就干着急。“现在这个节我们死活打不开。”她着急地说。
张桂梅最初以为,女高学生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理解课本上的知识点,只会僵硬背诵,需要“一个老师帮她们点一下”。她咬咬牙,请长沙的一位名师来女高讲课,一天给3万元课时费。这位名师带过的毕业班中,有一半考上清北。“我不吃饭也要把这些老师请来。结果他来了以后,啪啪讲完,学生们都傻了,一点也听不懂。是他讲得太高深了吗?还是他的思维太超前?都不是。但他给他的学生们可以这么讲,我们的孩子就不行。”
杨文华对此解释说,这没什么好奇怪的,“即使是北京四中的老师来华坪教课,也会把这些孩子教得一塌糊涂。他对这些学生的基础薄弱情况、学习和行为习惯都不了解,用针对中国最优秀的高中生那一套来教大山里的学生,这些学生听得懂吗?”
于是,张桂梅意识到,女高学生缺的不是方法,而是“如何更好地把基础知识教给她们”。无论是外地名师,还是名校的大学生志愿者,都无法从外部来解决一所乡村中学面临的困境。“请进来”并不是破局之法,一定会遭遇水土不服。
与“请进来”相比,杨文华认为,“走出去”是一个更有效的办法。他指出,女高的问题是自己的老师培训跟不上,外出培训不够多。相比之下,华坪一中就更重视教师的外出培训,并有一套严格的监督制度。
华坪县通达傈僳族乡乡长潘兴陈在华坪一中任教时,曾去临沧市参加培训。他说,教育从来不是一个闭门造车的过程,外出培训也并非是为了简单模仿或达到其他老师的高度,而是在拓展视野的同时,激发教师去思考,什么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教学方法,如何提高自身素质。
华坪女高的办公室主任张晓峰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解释,女高老师外出培训确实不多,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学校老师数量少,缺席就会影响教学进度,且女高老师不仅要管学习,还要管生活。杨文华则认为,这虽然是原因之一,但并非无法克服。实际上,在师生比上,华坪一中的老师要比女高更加紧张,平均每个老师要教14名学生;而女高由于学生数量少,在编40位教师只需负责457名学生,平均下来,每位老师对应的学生不超过12名,比一中还少一些。
在杨文华看来,张桂梅不鼓励女高老师外出培训,真正的原因可能是担心女高老师们“思想滑下去,受到一些不好的影响”。“比如,外面学校的老师待遇更好,而女高是个讲奉献的地方,如果送出去后心收不回来怎么办。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,某某学校把我老师的心搞乱了。我就和她说,既然女高的理想信念那么坚定,百毒不侵,你怕什么?”
王秀丽觉得,网上关于全职妈妈的那些谩骂和争议,“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超乎想象的贫穷”。她70年代出生在华坪县城,从小家里吃的是大白米饭,有一溜儿的玩具,没吃过什么苦,直到跟着张桂梅去家访,才真正理解了她所说的贫穷。
深山里头,一些人的家只是四面黄墙。政府给的低保不知道怎么花,家里的男人们就拿去买酒喝,房子边上的酒瓶垒得比屋檐还高,白日里口齿不清醉醺醺,女人们也没有任何办法,烧点苞谷,烧点洋芋,混着发霉的米饭,一顿顿吃下去。
也不仅仅是贫穷。一个小姑娘的父母去了成都打工,很多年不回来,她和爷爷住,七十多岁的爷爷还做着石匠的工作,家里破败。小姑娘要高考了,叔叔打电话让父母回来一趟,王秀丽看到,小姑娘害羞地揪着母亲的衣角,笑得十分开心。但是母亲神情僵硬,不知道该怎么和多年未见的女儿相处。王秀丽也有一个女儿,她觉得难过:母女间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。
从这个家离开之后,王秀丽心里憋闷,下车步行了一段时间,天色将暗,天气寒冷,她想,如果读了书,这个女孩是不是就不用重复母亲的命运:早早嫁人,生养一个女儿,却不懂得如何去爱、去教育她。
那时,张桂梅已经是华坪县孤儿院“儿童之家”的院长,第一天收来36个孩子,女孩多于男孩。华坪县产煤 ,一些男孩因为矿难成为孤儿,但女孩们大多是被丢弃的。张桂梅生于1957年的黑龙江,家里有6个孩子,她是最受疼爱的小女儿。但在华坪,她看到健康的女婴们,“就是你丢了我拣”,辗转来到孤儿院。
孩子背后的母亲,遭遇也是惨烈的。一个小男孩的母亲,因为不堪忍受丈夫虐待,找来哥哥把丈夫打死,自己也进了监狱服刑;离开丈夫和一双女儿的女人,到另一个城市生活,却被追来的丈夫杀害;一个小男孩的母亲,生育第二个女儿的时候,在家用土办法接生,产后大出血,她想见丈夫,但是婆婆不让,觉得晦气,最终女人遗憾离世,丈夫终日买醉,犁田时死在了田里,留下一老一少。后来张桂梅才知道,这位婆婆,一辈子没下过山。
同时,张桂梅还是民族中学的老师和班主任。云南一共26个少数民族,华坪县就有26个,民族中学的女孩们多来自大山深处,常常读着读着就不见了,张桂梅就进山里,去找那些消失的女孩们。有时候敲门,介绍自己是老师,屋里有动静,却没人来开门。家长们怕她把女孩们领走,家里没了劳动力,反正国家给补助,生活可以就这样过下去,“烤洋芋就烤洋芋,跟着太阳走就跟着太阳走,反正也饿不死”。
从年幼到后来成家,张桂梅的生活还算富足,直到进了大山,她第一次切实地接触到贫穷,接触到女性身上的悲剧,她也是迷茫和困惑的,“我想不出来一条出路,我想了很久很久,不知道到底怎么办。”最初,她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,让班里的五十多个孩子都不辍学。
但在去家访的路上,她看到了更多辍学的女孩。遇到过一个放牛的小姑娘,她跟人家说,走,跟我去读书,同行的人说,你是不是疯了,看见人就要人去读书。张桂梅执意,走,跟我去读书。女孩只是看了她一眼,吆着老牛就走了。张桂梅看着她的背影,背个小包包,手里还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粑粑当粮食。
“把这些地方从穷坑里拔出来我是做不到了,但是我想救她们啊。我想让这些山里的女孩子读书、见世面。看看为什么别人那样,你自己却这样?”家访的时候,她会问家有多少人,有多少亩地,有多少花椒,是否挂果了,掀掀锅盖看看里面煮的是什么,去摸摸床上的被子,就知道家境如何了。
“那是现实情况让我办的(女高),并不是我非常先知先觉的,并不是。”11月,在她的办公室里,张桂梅提起往事,依旧有些激动,会用手轻轻推身边人的胳膊,拍拍旁人的大腿。她的办公室位于两间高三教室的中间,方便她巡逻,女孩们的读书声隐隐传来。她也承认,这种投入和回馈,让她找到了一种新的精神寄托。
就是这样一位“暴君”,今年夏天出现在央视的《面对面》节目里。她建起的女高,一所全免费的公办女子高中,去年有159个女孩参加高考,考上本科的是150人。再往前数,从2008年女高成立到现在,一共有1804名女孩考上大学,离开这里——在西南边陲的小县城,这可以称作一个奇迹。七八月份,张桂梅为此接受了两次群访,13家媒体的记者围绕着她,网上都是“女英雄”的称呼。
在华坪,张桂梅的名字其实20年前就传开了。成为女高校长之前,她是带病上课的民族中学老师,也是当地孤儿院“儿童之家”的院长。时代变迁里,她的故事变得越来越魔幻,随意问起路人,人人都知道她,一位上了年岁的婆婆说,在电视上看到张桂梅骑着骆驼去深山里家访,劝女孩们回来读书——实际上,华坪压根儿没有骆驼,张桂梅骑的,是一匹马。
在那些过往的语境里,张桂梅已经成为一个全身心奉献的、伟大的党员——少年丧母、青年丧父、中年丧夫,一生无子。她日日往返于女高和儿童之家,连远在东北的哥哥、姐姐相继去世,她都没有时间回去。她没什么朋友,也没什么兴趣爱好,像一个完全没有缝隙的人——直到她登上微博热搜的那天。
那是今年10月,张桂梅的一个采访引发了热搜。视频中,张桂梅讲述因为学生当了全职太太,而不愿意接受她捐款的故事——“我最反对当全职太太,你滚出去”,将张桂梅置于舆论中心,“全职太太也需要尊重和理解”的声音,一时之间淹没过了“女英雄”。
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,张桂梅拒绝了不断前来约访的媒体,直到11月份的一天,她才出现,穿一件黑色羽绒服,党徽戴在胸前,打开羽绒服,里头是黑色毛衣,在同一个位置,还戴着一个党徽。“红到心里去了。”她伸手去遮,有些不好意思。
有媒体问张桂梅,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一种比较理想的女性状态吗?你希望学生们成为怎样的女性呢?
张桂梅轻轻摇了摇头,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,“又提到女性了,算了。”
“全职太太”事件之后,她面对媒体有了些谨慎。那天,包括《人物》在内的一行人来到她面前,她看着县委宣传部的人,说你怎么又来了,是揶揄的语气,也是她一贯的说话方式,直接、干脆。
她说她的想法最初是从自己的女学生出发,后来到深山里的女性,“能救一个是一个”,希望女孩们在成为一个母亲之前,还可以读书,高考,离开这里,给下一代一个好的环境。
“真的是重要,家庭的背景,家庭的环境,母亲母体的肥沃”,张桂梅正讲着,我们大笑了起来,母体的肥沃?多么新颖的表达。
“我说的是知识的肥沃,土地的肥沃……”张桂梅赶紧解释,但也跟着笑,“我又不好好说话了。”
那些围绕着张桂梅的“女权主义者”的称谓,华坪县妇联主席刘安萍并不认同。她和张桂梅认识好几年,觉得对方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救山里的女孩,救一个就是救三代,“可能我和她接触多,我也认同她的这个想法,我觉得她的这个朴素的观念就是这样,如果一定要把她和什么概念联系起来,是不是有点过度解读了?”
女高办学路上曾经最坚定的反对者、曾任华坪县教育局局长的杨文华在采访时主动提起了那个视频。很多人谈独立,谈自由选择,不见其语境。他觉得张桂梅反对的不是全职太太,而是反对她的学生们去当全职太太。“这些学生就像她亲生的一样,如果没有这个学校,她们10年前就是结婚生崽,生一窝的那种。”他激动地侧着手掌砸了砸桌子,“她作为一个母亲,作为一个老师,把你捞出来,救了,你又回到原点了。”
王秀丽在华坪县电视台工作,是最早关注和报道张桂梅的记者之一。作为记者,她最开始书写张桂梅,并非是那种歌颂式的报道视角。“因为我觉得不管对她的评价有多高,其实她是个非常普通的女人。”她是张桂梅在华坪唯一的好朋友,她们会各自搭着摩的到餐厅会和,相约吃火锅和披萨,喝几杯云南干红,偶尔也在办公室偷偷喝饮料、吃零食。张桂梅和她说起自己年少时的男友、去世的丈夫,以及后来可能成家又被她拒绝的机会。
她们也会争吵,常常其中一个摔门而出,十几天不联系,直到另一个打来电话。女高建校那年,王秀丽接到一个电话,张桂梅在那头说,我都要死了,你还不来看我。“她也有她的烦恼,她也有她的委屈。”
跟着张桂梅去家访,王秀丽会帮忙拍一些镜头,家访的视频会放给学生们看。但有时候,王秀丽不愿意拍,她觉得女孩们会自卑,并不想展示出来。张桂梅固执地要拍,她说,我不这样做,她们就以为她们像公主一样。王秀丽还是举起摄像机拍了,“一个人撑了那么大一所学校,还要努力地让这些孩子出去,不要让人家看她们的笑话,至少要让她们有一个光明的未来,她的压力是非常大的,所以那时候她可能稍微有点暴躁,有点尖锐。”
许多年前,张桂梅过的是一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。那时,她在大理有丈夫,有一个家。
她是黑龙江人。母亲在近50岁时才生下她,在她年少时去世,她跟着哥哥姐姐们长大、生活,一直有寄人篱下的滋味,她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。1974年,17岁的她跟着三姐来到云南支边,在中甸林业局当过播音员、宣传队队员,80年代,经人介绍,她认识了一个男人,是中甸林业局子弟学校的校长,“为了他,我也申请去当了老师”。很快,他们结婚了。
她跟着丈夫回了他的老家大理喜洲,在喜洲一中任教。在她的回忆里,丈夫多才多艺,兼职给别人修家具、讲微积分课,赚来的钱给她花,给她买她爱吃的杨梅罐头。她不愁衣食,不用自己做饭,两人常常去洱海边上散步,想去哪儿玩就买车票。丈夫对她好,去大理市里开会,只要当天能够赶回去,一定会和她一块吃饭。
她是极其外放的性格。在东北,她有过一段不安生的少女时期,在家排行第五,跟着哥姐长大,没有严厉的管束,人送她外号五猴子,总是上蹿下跳,后来在文工团里当舞蹈演员,调皮捣蛋,会哄骗邻居家的小女孩,把人家的长发剪掉,还会抓毛毛虫吓别的孩子,老师一巴掌拍死毛毛虫,手就肿起来,她挨了一顿骂,往外跑,在野外遇到了狼,最后被老乡送回家。
等结了婚,她喜欢去歌舞厅,不想去开学校例会,作为校长的丈夫就包庇她去唱歌跳舞……有时候喝醉了,丈夫就把她背回家。那时候她是一个美丽的老师,说一口动听的普通话,化妆,穿紫色皮鞋、蓝色裤子、红色上衣,她和丈夫的宿舍里,挂着一个手编的门帘,小个小个的珠子挂起一串,美极了。
一位喜洲一中的女老师回忆,到了午休的大课间,在桃子树下的草坪上,张桂梅会带着孩子们围着圈圈唱歌、跳舞,“裙子穿起多漂亮多飘逸”,学校里关系好的老师给她取了个外号:老妖精,简称老妖,她也回嘴,小妖,“生活有滋有味的”。
1993年12月,张桂梅的丈夫被查出胃癌晚期。后来,她形容那段岁月,“我看那山和水都是灰蒙蒙的一片,这意味着我有家的生活即将终止,爱与被爱的生活即将结束。”
她尽了最大努力留住丈夫,把房子卖掉,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也全部卖了,总共筹了二十多万。她到处跟亲戚朋友们借钱,后来丈夫的家人劝她别治了,她不愿意。丈夫自己也想放弃,她劝他,我们能活一天算一天呗,就等于你陪我一天就行呗。不管多贵的治疗方案,她都试,7千多一天的进口药也用上,二十多万,半年就见底了。
1995年2月,丈夫还是走了。她不想埋葬他,也不想火化他。她走到昆明的大街上,万念俱灰,往行驶的车上撞,驾驶员踩了刹车躲开,让她寻死别连累别人。回去以后,她和停尸房的人说:请您把他从冰箱里头搬出来。她最后一次抱着丈夫痛哭。爱与被爱的生活,结束了。
抱着丈夫的骨灰盒回到大理,处理完后事,她失去了生命力,头也不洗,只是躺着,什么都不想干。只要一出门,她就看到丈夫活在小草里,活在洱海中。
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,她想,她必须离开。她申请调动,填了许多地方,只有华坪接收了她。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,大理是个大城市,她是个来自大城市的老师。1996年,她把裙子和门帘都留给了同事们,带着一件丈夫留下的毛背心,来到华坪。
起初,这更接近于一种放逐和逃避。她先是在中心中学当老师,一年之后,申请调动到新建的民族中学。但到了华坪,她看到的事物有些不一样了:有学生冬天穿着一两块钱的塑料凉鞋,有学生买不起饭,晚上抓一把米放进热水瓶,作为第二天的早餐。她常带学生下馆子,帮他们交学费、添置衣服和被子,把丈夫的毛背心给一位小男孩。这里的孩子需要她,“为了能让他们走出大山,我做了一点小事,我感到快乐”。她的心里有了一些轻松的感觉。
她清楚地记得,一个带着女儿前来交书本费的父亲,走了五六个小时,把卖桃子的收入、一大包的钱塞给了她,“他很朴实地告诉我,就这些了啊,我有钱还给你送来。”她动员了几个学生一块数钱,一分钱、五分钱、两毛钱的纸币,零星的几个硬币,脏兮兮的,总共不到50块钱。但她把纸币捆成了一捆,留作纪念,“你看看人家这日子过的,还满高兴满高兴的,然后把孩子还送给你。人家没有一句怨恨的,一句都没有的。我们还怨天怨地在这儿怨的。”
她反观了自己。“人家还没像我,我不缺吃,不少穿啊,这个人的生死应该是自己明白的。这个天灾人祸自己应该明白。自己(就别)纠结在那出不来的情感,是不是?”她慢慢打起了精神,内心的苦闷和空虚渐渐被驱散了。
“但不幸再次降临在了她的头上”,用华坪县前教育局局长,如今是张桂梅宣讲小组一员的杨文华的话说。1997年4月,张桂梅被诊断出患有子宫肌瘤。从医院到学校10分钟的路程,她走了40分钟。回到了宿舍,她哭一会儿,站一会儿,一夜未眠。
当时她是四个初中毕业班的政治老师,第二天,铃声一响,她本能地走进教室。她想陪孩子们走完这关键的几个月,他们来不及适应新的老师了,那是他们考学的机会。她还能怎么办呢?当年患癌的丈夫撑了一年多,是因为自己百般筹钱,在他身边照顾,如今轮到了自己,没有医药费,也没有人安慰。
吃止痛药,再疼就捂着肚子上课,就这样,她送走了四个班的毕业生。后来,她借了几千块钱,坐上了夜班车,到昆明做手术。她的肿瘤拿下来,肠子粘连到了后背,每次摸的时候就感觉到非常硬,肚子像一块石头一样,疼的时候是一阵阵的,人也变成黑瘦黑瘦的了。
万幸的是,这个从外地来的、埋头苦干、带病上课的女人被看见了。当时华坪县正大力发展开采煤矿,学校里的老师工资低,就干着第二份职业,或者辞职出来做煤矿生意,县里正需要一个正能量的老师作为宣传典型。一个政协委员告诉她,我们绝不能捧着骨灰盒来宣传您。她的事迹开始在小县城里传遍,两次手术期间,一天晚上她喘气困难,学校里的几位老师冒着大雨去医院,给她取氧气袋,一晚上跑了五六次,整夜在身边照顾她。还有一位山里的女人,把五块钱的路费也捐给她治病,自己走了六个小时的山路回家。
她形容,那是一种“爱的支撑”。
后来,她有过几次成家的机会。她的名声传出了县城以外的地方,有人慕名而来。有一次,王秀丽接到了她的电话,说北京来了一个作家,你过来看一下嘛。王秀丽想,跑上门跟人家说自己是作家的人,通常都是不厉害的,便没去。第二天才知道,那是张桂梅的追求者,见面的时候,张桂梅还涂了口红,穿了高跟鞋。王秀丽立刻叫个摩的就去了儿童之家,但那人已经走了。
要是成家了,必然是要分一半的心给对方,张桂梅说,找一个伴有什么用呢。王秀丽说,每天很累地回到家,至少有个人跟你说一下话嘛,抱一抱你也是好的嘛。
王秀丽听说,是儿童之家的孩子不喜欢那人。那人坐椅子,孩子就说,你起来一下,假装要扫地。那人坐床边,孩子就说,你起来一下,假装要叠被子。一天都不让那人坐下。他们还问张桂梅,你要忙着结婚吗?你就怕以后我们养不起你吗?
后来,就再也没有什么北京来的作家了。
12年来,张桂梅的每一天从清晨的教学楼巡视开始。5点30分,张桂梅打着手电筒,将5层教学楼的楼道一一点亮,早些年,她要赶走因为没有院墙而进入学校的蛇和各种小动物,低飞的蝙蝠会划破学生的脸。她站在二楼,手持喇叭,催促学生跑步进教室。
她希望顺时针转的每一分钟都能逆转贫穷。
她记得调任云南华坪县中心学校教书时,第一次目睹贫穷带来的苦难:有学生没钱置办衣服,冬天穿着一两块钱的塑料凉鞋;有学生买不起饭,晚上抓一把米放到热水瓶,作为第二天的早餐;还有家长来教书费,拼拼凑凑在桌上洒了一把,最大金额的5角,总共不到50元,“我就这些了,有了还给你送来。”
张桂梅常自掏腰包带学生下馆子,帮他们交学费、添置衣服和被子。1997年4月,张桂梅被诊断出患有子宫肌瘤,腹腔中长了一颗2公斤大的肿瘤。
从医院到学校10分钟的路程,张桂梅走了40分钟。为带好毕业班,张桂梅坚持上课,把学生送进考场再住院。有一天,张桂梅突然喘不上气,有老师顶着风雨为她找氧气袋。有学生家长在山里采野灵芝,用机器磨成粉,拌在饭里送给她吃,还有学生去山里采摘野核桃给她。
山里的妇女们为了给她治病捐款,10元、5元……县长对她说,我们这个地方再穷,都会把你的病治好。“所以我就留在这儿了。”张桂梅说。
2001年,华坪县儿童之家福利院成立,捐助方指定让张桂梅担任院长,丈夫去世、无儿无女的张桂梅答应了。她发现,每一个孤儿背后都有一个悲剧性的母亲,有杀死家暴丈夫获刑的母亲,有因重男轻女陋习导致分娩死亡的母亲,有与丈夫感情不和离家出走的母亲。
这让张桂梅意识到,贫困的女孩成为贫困的母亲,贫困的母亲又将养育贫困的下一代,“恶性循环一直存在。”
班里女孩本就不多,张桂梅发现,总有女孩读着读着就不见了,她去大山里找,发现很多女孩十几岁就嫁人了。有一次,张桂梅在家访途中,看到一个女孩坐在田埂上,眼睛往远处看,她上前询问这个女孩在想什么,女孩看了她半天,哭着说自己想读书,但妈妈让她嫁人换彩礼。张桂梅很气愤,去女孩家里试图说服她的家人,费用她负责,但没有成功。那个女孩的眼神、坐在高山上的样子一直刻在张桂梅脑子里。
张桂梅想创建一所免费女子高中,为大山女孩提供教育机会,阻断贫困代际传递。但2004年,这个想法在不被当地教育部门理解,“什么时代,还建女高?”
更棘手的是资金。一所高中需要配套至少3个实验室,最便宜的生物实验室“就要五六十万元”,大家觉得张桂梅“太天真”。
但张桂梅坚持要干,“钱多钱少我不管。”早在2002年,她就四处“化缘”。她打印“好大一堆证明和宣传材料”,去人多的街上、桥上发,想着一人捐几元,捐得多了学校就办起来了。
然而,5年只募集到1万多元,有人骂她骗子,还有的向她吐口水。
张桂梅在2007年当选党的十七大代表。当年,全国党代表在丽江市只有两人,张桂梅是其中之一。那一年,张桂梅去了北京——一名记者发现她破洞的裤子,将她想创办一所免费女子高中的想法见诸报端,引起政府重视。
在市、县政府200万元资金支持下,2008年4月,全国第一所免费女子高中投建,环境简陋至极:没有食堂、厕所、围墙和大门,只有一栋5层教学楼,地上遍布钢筋水泥。
当年,张桂梅带领17名老师擦洗教室,他们将床从山下抬到教室,铺上新被褥,贴上学生的名字,迎来第一届新生:96个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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